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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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之後的天空，變得格外明朗。月亮散發出的銀色光芒輕輕灑滿了整個大地，帶來一片柔和的味道。忽閃忽閃的星星則多了分調皮，他們聚集在月亮周圍，一起守望著這個夜晚。
學生公寓，某寢室門前。
「這樣真的可以嗎？」
馬上就要觸摸到門鈴的手指，卻又在剎那間收了回去。
「還是算了吧。」
一將徘徊在貴志的寢室門口，遲遲沒有按下那個能夠把貴志呼喚出來的小小按鈕。他下不了決心，他怕貴志會回絕自己的邀請。
自從那次在弓道部看過貴志的練習後，一將想了很多很多。他清楚自己不可能簡簡單單忘得了月城前輩，卻又不希望在貴志身上一而再再而三的看到月城前輩的幻影。所以，他下定決心，試著從長久以來一直束縛著自己的回憶與悔意中走出來。這樣做或許有一些自私，但是對一將來說，月城前輩已成為一個遙不可及的夢，自己應該試著放手，學會長大。走出回憶並不意味著丟掉回憶，而是將它們深深埋進心底，轉化成為永遠的封印。然後，投入到全新的生活中。相信身在彼岸的月城前輩也一定會祝福自己的。
為了走出第一步，一將就像現在這樣，站在了貴志的寢室門口。
據說，今天是流星群撞擊地球的日子。一將前來的目的，正是為了約貴志去屋頂看流星。
「果然這樣做還是太唐突了吧。」一將搖搖頭，對自己的心急感到好笑。
「咔嚓~」正當一將仍然猶豫不前的時候，門忽然被打開了。出現在一將面前的，是一張陌生的臉。
兩人瞪大雙眼，面面相覷了一會兒後，對方先開口了：「請問，你找哪位？」話音剛落，一個熟悉的身影便映入了一將的眼簾。
那是剛洗完澡的貴志。他身穿潔白的浴衣，皮膚由於浴室的熱氣而呈現淡淡的粉紅色。頭髮有些零亂，水珠不斷從發尖緩緩低落，他正用手中的毛巾輕輕擦拭著濕漉漉的頭髮。
一將頓時倒吸了一口氣，大腦在一瞬間停止了運作。在這種情況下，通常都是行動快於意識，不出所料，一將想都沒想，紅著臉轉身就跑。留下站在門口莫明其妙的某個人，以及就在一將離開的那一刻將目光投向門口的貴志。
「呼~呼~」一口氣跑到操場，一將上氣不接下氣地躺倒在草坪上。「我為什麼要逃啊...」一將有些不明白自己剛才的舉動，面對那樣的貴志，自己竟然臉紅心跳，甚至六神無主。在無法應對的場面下，衹能選擇逃之夭夭。「我已經那麼喜歡他了嗎？」
距離一將與貴志相識的日子，已有一個多月了。由於不在同一個班級，兩人見面的時間相當少。就算偶爾聚在一起，也是以直之、一將、貴志這樣的三人組合。有的時候，一將真的很羨慕能時時刻刻與貴志粘在一起的直之。
「唉，什麼時候才能擁有屬於我們的兩人世界呢？」一將忍不住連連嘆氣。
「什麼兩人世界？」一將睜開眼睛，看見貴志正湊著自己的臉好奇地問道。
「哇~」慌了神的一將條件反射似的坐了起來，雙手緊緊捂住胸口。「天吶，心跳差點停止了！」
「我的臉有這麼可怕嗎？」見一將不斷喘著粗氣，儼然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貴志感到有些好笑。「剛才你是不是來找過我？」
一將定了定神，回過頭靜靜看著貴志。總覺得，今天的貴志有些不同尋常，似乎多了份俏皮。可是他為什麼會在這裏，是追著自己過來的嗎？
有些想入非非了...見貴志眨著他那雙媚惑的眼睛直直地盯著自己，一將清了清嗓子：「恩，我去過。但是突然忘記了原本要說的話，就只好急急忙忙地走了。」真是爛藉口，一將咬了咬嘴唇。
「是嗎？」半信半疑的口吻，貴志不再說話，抬起頭專注地看著夜空。就在那時，一顆流星突然從眼前掠過。漸漸的，一顆、兩顆...流星不斷滑過天際，匯聚成了流星雨。
一將和貴志肩併肩躺在草坪上，陶醉地欣賞著在夜空綻放的絢爛光景。
「好漂亮哦...」貴志喃喃自語，星光照亮了他的臉頰，那是比星光還要璀璨、還要令人沈醉的美貌。
一將一直不明白，為什麼貴志的個性會如此多變。冷酷的，溫柔的，認真的，孩子氣的...但不論是哪一個，都令一將心動不已。
「吶，貴志，你很喜歡閃閃的東西嗎？」一個沒頭沒腦的問題突然鑽進貴志的耳朵。
沒有轉頭，貴志衹是用眼角的餘光看了一將一眼，他也正目不轉睛地看著天空。衹是，一將的表情若有所思。
「非常喜歡呢，尤其是天上的星星。」貴志把手伸向空中，仿佛想要觸摸天際。「他們總是散發著純淨而微弱的光芒，就算微不足道，也會永遠守望著黑色的夜晚。每次衹要靜靜地看著它們，心裏就會變得好踏實。每一顆星星都是一個生命體，他們為了照亮我們而閃耀，而我們則在它們的陪伴下不斷奮鬥，為了自己閃耀的人生而努力。」
溫柔的話語，淡淡的笑容，令一將忍不住動情。
「貴志，我喜歡你現在的表情。與你接觸之後，我才發現你其實是個相當溫柔的人。所以，以後不要再露出我們初次見面時那種冰冷的據人於千里之外的表情了。讓我經常看到像現在這樣的你，好嗎？」
貴志托著腦袋，看著一將認真的表情，微笑著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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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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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梯附近的角落裏，一個人影一動不動地蹲坐在那裏。
他時不時翻開手機看上一眼，然後又鬱悶地合上。
夜已經很深了，校園裏靜悄悄的，沒有了人聲。夏天逐漸臨近，衹有昆蟲微弱的鳴叫聲斷斷續續從樹上傳來。
「叮咚~」電梯門打開了，蹲坐在牆角的人緩緩站了起來。
「現在才回來嗎？」
「呃...」顯然是被這突如其來的人聲嚇了一跳，貴志不自覺地後退了幾步。他慌張地朝發出聲音的地方看去，發覺眼前站的是直之，才鬆了一口氣。
「不要嚇我啊，直之。三更半夜的，你在這裏做什麼？」
「我在等你啊，從你離開寢室的那一刻起就一直在等你。」直至沒有看著貴志說話，而他的語調，也沒有了平時的俏皮。
「咦？」貴志有些尷尬。「哦...抱歉。」
「你沒有必要道歉的。」直之走到貴志面前，用很嚴肅的口氣問道：「上次我問起的事，你考慮得怎麼樣了？」
「......」貴志沒有回答，他很彆扭地低下頭，呆呆地看著地板。
「唉，果然還是不行嗎？」直之嘆了一口氣，眼神中流露出無比的哀傷。他轉過身背對著貴志，不讓他看到自己的表情，冷冷地說道：「我比不上他吧...」
「哎？哪個他？」貴志喫驚地抬起頭，他看著直之落寞的背影，卻又不想再追問下去。
「直之，對不起。時間不早了，快回去休息吧！」貴志拿出鑰匙，準備開門。
「別裝傻了。晚上，我親眼看到你急急忙忙跟在一將身後跑出去。」
手中的動作僵硬在原地。「我...」貴志想開口解釋。
「你不要太天真了！」直之突然失控地大吼起來，他打斷貴志的話。「那小子對你好衹是因為你長得像他以前喜歡的人！你被騙了！」
說完，直之發瘋似的跑向樓梯，留下貴志一個人呆呆站在門口。
「怎麼會...」
「咣噹~」手中的鑰匙滑落，掉在地上響起了清脆的聲音。
「咦？貴志？這麼晚才回來？剛才和誰在吵架嗎？」貴志的室友揉著惺忪的雙眼，從門後探出腦袋。大家都叫他Hiroto，是個很可愛的孩子。
「沒事沒事。對不起，把你吵醒了。」貴志彎腰撿起鑰匙，揉了揉Hiroto的頭髮後走進寢室。
洗了把臉，換上睡衣，貴志躺在床上，回想著剛才直之說過的話。
「衹是把我當成替身了嗎？一將...」貴志翻了個身，摸索著在枕邊找什麼東西。
「貴志，睡不著嗎？」Hiroto充滿關切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
沒有回應，衹有輕輕的呼吸聲從對床傳來。
「......」Hiroto坐了起來，打開壁燈，見貴志正背對著自己靜靜躺著，Hiroto把自己的兔子玩偶扔了過去。
「不要裝睡了。吶，貴志，發生什麼事了嗎？和我說說吧！雖然我什麼都不懂，但是可以分擔一些你的煩惱啊！」Hiroto有些擔心。
「Hiroto...」貴志終於開口了。
「恩？」Hiroto驚喜地伸長了耳朵。
「如果我能像你一樣單純就好了。」貴志也坐了起來，抱著曲起的雙腿。
「呵呵~說什麼呢？貴志那麼聰明，才不要想我一樣傻乎乎的呢！」
「我說Hiroto，就算衹是朋友，被當成別人的替身，一樣很不好受...」貴志把下巴擱在了膝蓋上。
「......」一時之間，Hiroto不知該說什麼好。「是晚上那個一言不發就跑掉的同學吧。」
貴志點點頭。
「你是從他本人口中聽到這件事的嗎？」
貴志愣了一下，隨即搖搖頭。
「唉...」Hiroto嘆了口氣。「既然不是，那就說明事實不一定如此。如果真的很在意，就去向他本人尋求真相吧！」
「Hiroto...」貴志看著眼前這張充滿孩子氣的笑臉，心裏舒暢了許多。雖然Hiroto平時有些傻乎乎，但是每當別人需要幫助時，總能發揮他那治愈般的能力。
「貴志你喜歡那個朋友嗎？」沒有意識到這是個極其敏感的問題，Hiroto傻傻地問道。
「我沒有想過這種事。」貴志倒是回答得很乾脆。
「是嗎？」Hiroto有些不明白。「其實我看得出貴志很在乎那個人。至於這屬於哪種感情，還得等貴志自己慢慢去發覺。」
「恩...」貴志輕輕應了一聲，自己對一將的感覺，雖然說不清是不是喜歡，但至少是曖昧的。今晚發生的事，還有上週直之對自己的告白...總覺得，三人的關係突然變得緊張起來。
「那件事我明天會去問清楚的。很晚了，快睡吧Hiroto。」貴志把兔子玩偶扔回到Hiroto的床上。
「恩，別再胡思亂想了哦！晚安，貴志。」關了燈，Hiroto抱著他的兔子玩偶沈沈睡去。
「晚安。」貴志輕輕躺下。
明天將要聽到的，希望不是我想要的答案，一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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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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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隆隆~」一陣雷鳴過後，傾盆大雨從天而降，打破了黎明的沈寂。
「恩...」被室外的嘈雜聲吵醒，貴志伸手摸索著找到手機。「才四點啊...這雨真煩人。」丟開手機，貴志把頭埋進被窩，繼續呼呼大睡。
與一將初次見面的那天，也下著雨呢。衹是，與此時不同，那天天空中飄著的，是溫柔的朦朦細雨。
「一將...」貴志在睡夢中輕輕呼喊著這個名字。
八點半，雨漸漸小了。
「Hiroto，我去上課了，你也該準備一下去教室了哦！」貴志拿起掛在門背後的雨傘，回頭看看正在喫早飯的Hiroto，像哥哥般叮囑道。
「知道了！」Hiroto的嘴裏塞滿了麵包，含糊不清地回答。「對了對了，那件事要加油哦！」Hiroto朝貴志擠了擠眼睛。
貴志點點頭，甩給Hiroto一個溫柔的笑臉，關上門離開了。
走在校園裏，貴志抬起頭，透過透明的雨傘看著灰蒙蒙的天空。「先不說一將的事，等下見到了直之要怎麼面對他呢？」
來到教室，貴志徑直走向自己的座位，把書包和雨傘放下。沒有聽到直之的招牌早安問候，也沒有看到他的身影。貴志側過頭，看著直之空蕩蕩的座位。「今天缺席嗎？難道昨天的事...」
「叮叮咚~」手機突然響起，貴志看了看來電顯示，見是一將打來的電話，便立刻按下了綠色的通話鍵。
「莫西莫西，貴志嗎？早安！昨晚睡得好嗎？」一將跳躍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聽上去心情似乎非常愉快。
「還行。衹是早晨被雷雨聲吵醒了，現在有些犯睏。」貴志對著手機打了個哈欠。
「真是抱歉，昨晚拉著你聊到深夜。這樣吧！下午我請你喝咖啡，一點歌頓咖啡見哦！」
「......」貴志猶豫了一下，自己還沒有做好去見一將的準備。那件事，要怎麼問出口？
「貴志？」一將的聲音再次響起。
「好，我正好有事想問你呢。快上課了，那麼下午見。」
「恩，Bye！」
合上手機，貴志的心裏亂成一團。就這麼去見一將嗎？那件事，要先醞釀一下怎麼開口嗎？
於是，整個上午，貴志都有些心神不寧。
明明衹是朋友，明明不是特別敏感的問題，明明不用那麼在意...我是怎麼了？貴志開始不明白自己的心思，第一次，第一次對同性的朋友如此在意，更何況那衹是沒有得到證實的事。
「難道...我喜歡上一將了嗎？」貴志突然恍然大悟似的有了這個想法。
下午，太陽從雲層背後露出了笑臉，天邊出現了七色的彩虹，空氣也仿佛變得歡快了起來。
貴志走在去歌頓咖啡廳的路上，腦海里不斷回想著與一將認識到現在有關他的一切。漂亮的臉，迷人的笑容，時而活潑時而溫柔的話語，還有那看著自己時專注的眼神...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一將的一舉一動已經深深刻在了自己的心裏。如果陽光能夠照進心裏，使雲霧散去那該有多好。
「貴志！」一將的聲音突然傳進耳朵。
貴志抬起頭，看見一將正站在不遠處朝自己揮手。不知不覺已經到了嗎？想事情想得出神了呢。
理了理思緒，貴志微笑著朝一將走去。
兩人進了咖啡廳，在靠窗的座位坐下。
「你在電話裏提到有事要問我，是什麼？」一將開門見山，托著下巴好奇地看著貴志。
「呃...那個...」貴志欲言又止。
「兩杯拿鐵，請慢用。」服務生端著熱騰騰的咖啡來到兩人的桌前。
「謝謝。」一將接過咖啡。「那個是哪個？」
「恩...昨天我回去後碰到了直之。」貴志的話有些偏離了主題。
「直之？那麼晚了他在校園裏晃蕩什麼？」一將自顧自攪拌著咖啡，看上去對直之的事漠不關心。一定是睡不著了所以跑出去吹夜風，那小子從小就這樣。一將暗笑。
「他是專程來找我的，說看見我晚上跟在你身後跑出去。直之大概是誤會了什麼。」貴志也低著頭輕輕攪拌著咖啡。
「什麼？」一將停下手中的動作，抬起頭看著貴志。「那他還說什麼了嗎？」
「他說...」貴志緊緊拽著衣角，迫使自己冷靜下來。「他說我長得像一將你以前喜歡的女孩。」說出口才發現，這不是事情的關鍵吧。
「......」一將有些尷尬，他不知道直之還對貴志說了些什麼。總是，月城前輩的事是瞞不住了。
「她叫月城優，是我高中時的前輩，同時也是我暗戀的人。」一將全盤托出。「確實，我第一次見到你時就覺得你和月城前輩很像，不論是容貌還是神情...」一將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沒有再說下去。
「然後呢？」貴志捧著咖啡杯的手有些顫抖。不要啊，不要告訴我你是因為這個才對我好的，一將...
看出貴志的不安，一將繼續解釋。「雖然我是因為你長得像月城前輩才注意你的...」
貴志用力握緊了咖啡杯。
「但是，你們兩個是完全不同的人，這一點我很快就認清楚了。就算再怎麼放不下月城前輩，也不可以把貴志你當成她的替身。所以，貴志，相信我。我對你的好，是完全發自內心的。」
說完，一將伸出手，撥開垂在貴志眼簾前的劉海。
一將真摯的話語，還有這突如其來的曖昧舉動，使貴志感覺自己的臉一下子燒了起來。
「真的嗎？」貴志害羞地看著一將。
「當然是真的了！小傻瓜。」一將憐愛地揉了揉貴志的頭髮。「吶，貴志，為什麼這麼在意這件事？」
「我...」貴志摸摸自己滾燙的臉頰，頓時不知所措。他端起杯子「咕嚕咕嚕」一口氣把咖啡飲盡，丟下一句「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先走了！」便匆匆忙忙跑出了咖啡廳。
「呵呵~」一將看著貴志的背影，忍不住笑出了聲。
「你喜歡我。對吧，貴志...」
待续~~
nyapp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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